看了很多本论坛内的贴。多数写的很感人,可我从不发言。今天将本人的坎坷人生写出来。 供正在创业、刚来深圳的弟弟妹妹们参考。欢迎砸砖头。
86年的初春,湘中地区气温仍旧很低,可我的情绪更低。虽从独木桥挤了过去,可毕业分的 工作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山包上(到小镇要30分钟、到县城、当时县城与市在一起、骑自行车 要70分钟)。别说看MM,就是看到母蟑螂都很希奇。一份报纸除了接见外宾、评论员文章、 政治、就是某某讲话、再不就是某某领导检查、视野某地。一本杂志从早班、中班、晚班、 从星期一、到周末、传来传去。
虽然当时的红本子很吃香,可本人的“成份”不好(地主‘外公当年有200多亩地’、资本 家‘爷爷在一个现在的地级市内有16间铺面’、国民党‘老爸是国民党宪兵总队湖南支队的 少校’、反革命‘毛选四卷老爸用来包烟让姑父看见告了’、如果经历过当时那年代的人, 就会知道这么多的“好事”全让我摊上了。也就能想象得出我家会是什么环境)。
用一句在我八岁时,生产队一个有5个丫头的妈妈话来证明。大人笑话我看上了她家的三丫 头。她指着我说。“我就是一个晚上生一个女儿,也不嫁给他们家”。现在三十二年过去 了,她当时的表情仍旧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而且次次一想起来我就全身鸡皮。
工作了,可姐姐早就嫁了。姐姐是48年出生。哥哥55年出生。到76因为娶不到老婆娶,后多 方托人介绍娶了一个湘北的水乡姑娘。在77年时,我全家当时负债就高达3000多元。而全家 当时的全部家当也不值当时的币值300元。
可想而知我的学费有多难要到。初中之前,两个母鸡生的蛋就是我的学费、纸、笔、费来 源。爸爸自从在厦门被红四军包围收编后就不肯干活。要不是妈妈看的紧。爸爸早死了一千 次了。也不会有我哥、我来到这世界。
家里没有劳动力,哥哥就要支持一个根本不象家的家。妈妈成了一个争工分的机器。天天是 天不亮就出工、很晚才回来。一直到我初中时。我没有吃过一餐晚饭是在有光线的时候。
每年、年三十、年初一也都是如此。因为我们家不需要去给人拜年。所以生产队会叫我全家 去看晒谷场、养猪场。这种轻松活计不到过年我们家是摊不上的。而且过年给的工分也高。 所以我全家都乐意争工分。
不要拜年是因为我奶奶50年就`自^``杀`了。爷爷挨到了我出生的当年也逝世。外公让“人民公 社”在“三反五反”时就“[Zhuan```政]”了。(因为田地太多要枪毙)。外婆不想外公在天国寂 寞,外公升天的当晚也跳了池塘。几个姨妈都是好不容易才嫁了死了妻子的“红五类”,不 敢来看我妈。姑姑一直到三十多岁才嫁了一个死了妻子的大队支书。姑父家是五代“又红又 专”的“贫下中农”。更不会来看我们家了。我小叔叔一肚子诗、词、曲、赋。可就是娶不 到老婆。至今还是一个人。因娶不到老婆,小叔远走江西帮人扛竹子。所以别人家都在过年 的时候。我们全家只有上坟的份。
在我不到5岁时,家里没有人看着我。爸爸是除了睡觉就不管事的。妈妈只好送了一个老师 十个鸡蛋。将我关进了“小学校门内”。毛的语录、“金顺华”“欧阳海”日记开始了我的 学生生涯。
在小学,我成了老师的活教材,如果教到黄世仁、南霸天、刘文彩、国民党、地主、反革命 “如何、如何欺压老白姓”时,就会叫我站到讲台前面。最少要站一节课。最长时间我站过 一个上午“三节课”。
每次深夜开批斗大会时。(农村白天要干农活、学校上课,所以每次政治运动来了,大批斗 会都在深夜,在学校的操场上。晚上农村人没有事可做,生产队又记工分。所以到的人特别 多)。我爸是必到的对象之一。而我就必须站到学生的最前面。在山呼打倒我老爸时。我不 举手一同叫打倒,后面的同学就会踢我的屁股。这样的学生生活我挨了4年。
到了72年之后。运动少了。我才能安生的读一点书,我的成绩也就从四年级开始追了上来。 也是老爸的一句话与老妈的老黄牛生活方式。让我发狠、拼命的学。不管老师,同学如何 看。我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老爸的原话是:“我们家族的未来只有靠你了。我不行了。你哥更不 行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如果我死了,你还有脸来我的坟前烧‘一柱香’。如果你还想 有钱给我烧‘一柱香’。你就给我认真读书。否则。你可以不读书了。去争工分”。
当时“一扎香”(不知有多少根)要5个鸡蛋。还得偷偷的去买。因为“香”是四旧的产 物。当年有一个运动好象是叫“破四旧、立四新”。只是记忆,具体我说不清了。但破四 旧、立四新是肯定的。砸古庙、砸祠堂、烧文物、毁菩萨就是那年代。
我不是为了能给我爸爸在死后烧香、也不是为了有钱去买香烧。当时我很看不起我爸爸。我 是为了不干农活。抢早、插晚、修河、修公路我是真的怕。一来是我懒惰,二来是真的累。 让我发狠读书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家族沉沦了。我有责任为一个家族的兴、衰努力。
我对我爸的看法改变是在我读初中一年级时。当时我13岁不到。妈倾全家的的余钱19大元。 让爸爸带我去市内看我爷爷当时拥有的16间铺面。那16间铺面的雄伟大与宽大,给我的第一 感觉是我爷爷的气魄与能力。第二感觉是我家当时的可怜与凋怜。第三感觉是人生的落差与 悲哀。
我看着50多岁老爸那无声的泪。看着那进进出的男女、看着与我同年龄在欢奔乱跳小孩。说 真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杀人,想杀死所有住在我爷爷铺面里的人。那是我们 家的,那其中有属于我的一份。可我连走进去的权利都没有。一个5分钱1两粮票的烧饼,支 持着一个13岁的男孩与父亲在那街对面站了一整天。
当星星满天之时,爸爸拖着我向回走。父子俩走到天快亮了才到家。可我不觉得累。一个人 站在我家门前的池塘边上。我人生第一次发出了嚎叫。那叫声我相信能传出十里。我爸爸妈 妈站得远远的,看不清他、她们的脸,但我知道,他、她们都哭了。
从那一天起,我不需要有人叫我读书,更不需要老师叫。下课了。同学们都去玩,只有我。 一个人在做练习。并且是多数的练习都重复做两次。放学的路上,我要去采棕树子、黄枝 子。1公斤晒干了的棕树子能卖1角钱、1公斤晒干了的黄枝子能卖2角5分。
我上学的路都是从山边走。路边上有很多棕树,山上面有很多黄枝子。我上学带有砍刀,留 意到有棕树子时,将砍刀埋藏好。放学就砍了背回去晒干。星期天担着去收购站卖。再到镇 新华书店换回来图书。上甘岭、青松岭、杨子荣、江姐、刘湖兰、红湖赤卫队、闪闪的红 星、等图书当时都只有8分、1角2分钱左右。我两周一盘都能换回来10本左右的图书。
换回来的图书我用磷肥袋子纸包好。(现在叫牛皮纸)。写上名字、编上号码用建房子的土 砖压着。上学时带到学校“租给”同学看。看1本1分钱。看5本3分钱。当时图书是仅有的课 外读物。老师有时也借了看,只不过没有钱给。最多是换来女老师中午吃剩的几块肥肉。这 足以让全体同学为之羡慕。(因为离家很远,中午饭都是带到学校,学校帮加热再吃)。
有了老师的参入,我的图书“租借”很成功。连霸王生也不敢不给我“租金”。到我初二。 我的学费就不再靠母鸡生蛋了。能自足还有余钱给我妈买上半斤猪肉。当时供应的猪肉7角7 分一斤。议价猪肉9角5分一斤,每次我最多也只是买半斤猪肉。
我现回想起来,主要是当时的读物少,加上中午午睡时间长,长达80分钟。老师们有时不午 睡。没有东西看。只好向我“租书”。加上我的成绩好。数学全年级第一、二。从没有到过 第三。其它课都在年级的前十名。
到高中,住校了,没有办法赚钱。在初中时积累的200多本图书。成了我生存的基础。可没 有新书增添,很快我就两手空空。靠家里接济生活费。这时我的嫂子过来了,妈妈也快50 了。再也帮不上我什么。向哥哥要钱,无异于与虎谋皮。我再度依靠母鸡生蛋才能活下去。 可我知读书的意愿更强,常常是一包“榨菜头”对付一个星期。(榨菜头是妈妈做的)。
是“榨菜头”“母鸡”送我挤过了独木桥。是母亲的双手送我过了河。所以我至今也不敢吃 鸡肉、鸡翅、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