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小丁(二)


日期: 2002-04-26 14:00 | 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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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得早,小区也就醒得早。斜对面高18层的楼房已经染上了淡金色的清晨的阳光。正对面的楼房由于光线还未抵达而显得灰蒙蒙的,让人暂时还不必恐怖烈日的暴虐。小鸟啁啾,车声隆隆,就近上学的孩子们在呼唤着同学的名字,楼上楼下锅碗瓢盆谱写的清晨交响曲领着这个小区又进入了忙碌的一天。

小丁闭眼凝神佝偻着身子坐了一会儿,脑子清醒了些。睁开眼,就看见墙角凌乱地扔着自己几天前换下来的衬衣和裤子,还有几双黄褐色底子的白袜子也凌乱地躺在一边。再看看阳台上挂着的衬衣和裤子只剩一套了,再不洗就快没有换洗的衣服裤子了。其实这些天小丁一直想洗的,就是总是被程序所纠缠,抽不出空。有一次刚刚拿着衣服想去洗,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小丁立刻将衣服往地上一扔,打开电脑就埋头于实现自己的想法了。遗憾的是到了晚上一点多,又发现这想法是行不通的。小丁好不沮丧。不过这种情况对小丁来说也习以为常了,胡乱洗漱完毕就睡觉了。

斜对面楼房反射的淡金色的阳光有些刺眼。小丁低下头慢慢地想把佝偻的身子坐直,脊椎骨好似都错位了,极其不配合。小丁龇牙咧嘴地忍住疼痛,慢慢地仰起了头,拉直了身子。感觉身子直了之后,小丁粗重地喘了口气,左手抓住床沿右手在脊椎骨来回摩挲以缓解疼痛。

对面的厨房里面响起了刷牙的声音,是吴刚在洗漱。吴刚是小丁在网上认识的合租这套两居室的朋友。小丁先找到了这套欲出租的两居室,与王茵又还未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就在网上发布寻找合租伙伴的消息。马上就得到了吴刚的回复。吴刚只是简单地说自己在中关村某科技公司上班,小丁的房子离公司近,所以愿意合租。两个人很快一起去看了房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充分体现了快节奏的办事风格。其实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研究这些生活琐事。有个地方安身就够了。小丁是个很随和的人,也喜欢交朋友,尤其是同行。同行之间有很多共同的语言,并且在小丁看来,将来自己想开公司的话,没有合伙人是无法实现的。可是吴刚却有些怪。吴刚人长得可谓仪表堂堂,并且是博士学历,在他那个公司里面是举足轻重的技术人员,可是内向得很,不爱说话。小丁在与吴刚有限的几次交谈中得到的资料也极其有限。吴刚已经三十三岁了,做程序员,爱上网,没有女朋友。王茵和小丁都很不好理解。这么大的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见他带个女的回来。回家后就上网。每个月的电话费都达四五百元。吴刚的收入具体小丁也不知道,反正是非常的高。吴刚出手也很阔绰,电话费是全部由他一个人承担。有时小丁出差在外,吴刚把任何的费用都包了,也从没有向小丁说过什么,也许是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每次小丁不好意思起来向询问水电费什么的他总是呵呵一笑说,这点小钱算了,我都忘记了。吴刚总是在外面吃饭,从来就不曾利用过厨房。小丁因为王茵每到周末总在这里反倒将厨房装备得很有生活气息。每次他们俩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忘给吴刚送去一份。吴刚总是道声谢,就变关起门做他自己的事情了,从没有主动去与他们俩聊天。王茵也许是出于吴刚对她的视若无睹而产生了反感,背地里总与小丁说这人肯定有病。小丁内心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觉得吴刚人是很不错的,个人的生活方式是因人而异的,不必强求一致。王茵说得多了,小丁反而觉得王茵有些肤浅。王茵肤浅也罢、不懂事也罢,总是自己的女朋友,咳,前世的缘分呢,也就不说她什么。

屋外响起了吴刚欷欷簌簌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门哐当撞上的声音。吴刚走了,屋子好象突然寂静了下来似的。小丁觉得脊椎骨的疼痛缓轻了不少,就慢慢地站了起来,发现头却有些晕眩,眼前冒出了细碎的金色十字星,又是该死的贫血特征。小丁闭上眼睛立了一会就缓缓地去厨房洗漱。

一张口,牙龈就疼。小丁小心翼翼地将牙刷探进口,胡乱地刷了几把,却发现吐出了满口的血。用了好几茶缸的水才算将口漱干净。弯腰洗脸时,脊椎骨又错位般地疼。小丁拧毛巾的力气都没有了,用湿湿的毛巾在脸上转了几圈就作罢了。一旦发现手上没有劲头,腿跟着就软了,好象连走路的劲儿也没有了。我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不争气啊?这身体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了啊。刚刚毕业的那三、四年,自己可是欢蹦乱跳,有使不完的精力啊。那时加班也好玩通宵也好总也不觉得累。现在可好,一玩通宵,非得趴一天不可,否则,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以前专门喜欢写那几万行的大程序,现在开发工具比以前有力多了,可是再见到几万行的程序,心里还有些发怵了。难道真如林俞诗说的那样自己老喽?

今天看来是上不了班了,该去医院看看。林俞诗总揶揄自己那么拼命地干是在为医院准备凑份的钱呢,今天就为医院凑一份吧。那就再躺一会再去医院吧。小丁缓缓地拖着碎步,轻轻地坐到床上,将腿先平着搁到床上,然后慢慢地躺了下去。人是躺下去了,汗却汩汩地冒了出来。电扇仍旧在轰鸣,汗便变成了细细的盐粒贴在自己额头和身子上,额头与手却呼呼地热,肯定发烧了。可不要虚脱了,现在可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小丁不禁口干心慌起来。

要是母亲在身边就好了。小时候一旦自己生病发烧,母亲总是用最温柔的声音抚慰着小丁,总是能够给小丁要么熬碗辣辣的姜汤要么一碗滑爽的百合粉,哪怕自己吊针,母亲也总是在旁边用毛巾敷小丁的头,给他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小的时候,小丁还甚至喜欢生病,因为生病不光可以得到母亲最为溺爱的呵护,还可以逃避学习。而母亲对小丁的学习要求极其的严格。正因为在母亲有方的教导下,小丁考上了大连理工大学的计算机系。读大学期间小丁也基本上每年都得感冒一两次,独自在外,一感冒发烧,没有精神且情绪低落之时就极其地怀念母亲的关爱。读大学的小丁只不过是个来自农村的穷小伙,只顾专心学习,没有女朋友。

可是小丁却一直有个他称其为大学四年最大的收获的林俞诗。林俞诗是睡在小丁上铺的兄弟。在别人眼里看来他是个纨绔子弟,林俞诗一米七五的个头,健壮的身材,清秀的面容,弹得一手好吉他,写得一手好诗,倾倒了多少妙龄少女。林俞诗刚刚到大学不久就加入了大学的乐队,还经常到外院的舞厅去伴奏,诗作也频频见于校刊。有好几个大连本地水灵灵的女孩(其中有两个是外系的)经常来找林俞诗,说要跟他学习吉他。林俞诗对她们也总是若即若离,从不与谁一定钟情。可是对于小丁,林俞诗却是快要寸步不离了,吃饭、学习、打球、打牌、跳舞、看电影都在一起。所以有几个女孩对小丁这个大障碍恨恨的,歹毒一点的女孩还传出林俞诗与小丁是同性恋的谣言。这样的闲言碎语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小丁与林俞诗都有着正常的性取向,没有一方有同性恋的倾向。林俞诗其实有着一个真心恋着的同学的,是他的高中同学,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学习,只是关系一直不太明确。他们之间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在大四的上学期,失魂落魄的林俞诗从北京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给小丁提起过她。只是从那以后的林俞诗经常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了。毕业后两人同时分配到了北京。林俞诗凭借其父亲深厚的关系进了一家老牌刊物做编辑,他说做编辑比做技术轻松些,虽然挣得少,但是以他的家底,他完全可以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他告诉小丁他再也不愿意编那些乏味的程序了,再说他也喜欢做做文字游戏。小丁则不同,钱对于他很重要,将来要成家要买房子,没有钱哪里行?因此小丁在北京某电子研究所呆了不到半年就跳到某软件公司去做开发了。虽然辛苦、累,但是挣钱。自己需要钱、家里也需要钱。经过几年的辛苦,也稍微有了些积蓄,每次回家就有些衣锦还乡的意味,老母亲也以其为骄傲。村里的人以为小丁在外面发了财,也经常来找小丁,问问北京有没有什么财路。

小丁的脑子里面一会儿是母亲慈祥的面容,一会儿是林俞诗嬉笑的脸,一会儿是吴刚静默的表情、一会儿是总监的冷漠。好一会儿才想起了王茵。咳,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要为她操一辈子的心了。王茵依赖性特别的强,生活能力非常的差。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小丁出面替她打理。而对于小丁的任何事情她永远是插不上手。林俞诗曾经冒着大讳告诉小丁说娶了王茵你会很累的。小丁坦然地说我知道,我没有你那样的资本可以将女朋友换来换去。你想想以我的条件她能够喜欢我就不错了,我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再说我也喜欢照顾别人。林俞诗拍拍小丁的肩说你小子可别损我,你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好了。小丁的分析是比较有道理的。小丁除了长得不好看外,与人的交往能力也差,是个比较典型的书呆子,要他主动出击去找女朋友的话困难很大。幸好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小丁在公司干了一年后来了个叫王茵的小女孩分到了小丁的项目组。王茵在开发程序方面的能力比较欠缺,有许多在小丁看来是可笑的问题她也经常拿来问。也许是别人经常会不耐烦她那愚蠢的问题而小丁总是耐心地为他解答的原因吧,王茵遇到任何问题就只问小丁一人,渐渐地将小丁看成了非常可靠的朋友。小丁本来就与女孩子接触得少,这次来了个经常需要自己关心帮助的女孩,自然是很乐意的,于是经常捎带着为王茵写些程序。两个人渐渐地就非常熟络起来了。时间长了,小丁可以追求的女孩子也就只有王茵,而追求王茵的男孩子好象也非常的少,小丁便将想与王茵成为那种关系的朋友的想法对王茵讲了。王茵考虑了不长时间就决定了。男女之间一旦确认了关系,各种陋习便肆意地流露出来。比如王茵的不关心人、肤浅、小心眼和依赖性全部暴露无遗,让小丁渐渐感到头疼。王茵呢,对小丁的不解风情也不满意,小女孩还是有着满脑子浪漫的故事呢。两个人心里也都清楚,生活已经让他们没有了追求完美的资本。

躺了大概一个小时,小丁一直在胡思乱想。脑袋都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与心跳、牙疼的节奏形成了共振。要是不去医院,真的要死了。小丁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客厅,给公司人事部请假。电话正好是人事部经理肖辉接的。毕竟是搞人事的,肖辉的声音非常的柔美耐听,她细声慢语地嘱咐小丁别着急,好好看病,其他的事情她会替他安排好。有这样的上司就是再累点也是甘心的,要是那总监,他才不会关心你的死活呢,他只会告诉你千万别把活给耽误了。本来不想告诉王茵,告诉她也没有什么作用,只会平添她的担忧。后来想王茵要是见小丁没有来上班又会六神无主的,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她自己想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没有什么大问题。王茵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说你快点回来吧。听到王茵这样随意的口气,小丁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小丁实在不敢问自己,这就是爱吗?

小丁同样怀疑自己这样疼痛这样无精打采一个人是否能够走到医院,就拨通了林俞诗的电话。林俞诗听到小丁有气无力的声音一惊:“丁啊,怎么啦?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林俞诗对自己的关心远远超过了王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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